

晚上,,范氏玄庄女士家的小房间里总是充满了欢声笑语。两个孩子——11岁的嘉保和7岁的琼英——和妈妈一起坐在小床上。“现在轮到你们了——说出越南菜的名字,谁说错了谁就输了,”范氏玄庄女士宣布了规则。嘉保抢着说:“牛肉河粉(Phở bò)!”琼英调皮地说:“粽子(Bánh chưng)!”“妈妈也来一个:顺化牛肉米线(Bún bò Huế),”范氏玄庄女士笑着,微微侧着头等待两个孩子接下去。
这个用越南语进行接龙的游戏已经成为他们母子三人每晚的习惯。按照最初的玩法,一个人说一个词,下一个人要用前一个词的最后一个音来接。但由于孩子们掌握的越南语词汇量较少,范氏玄庄女士选择了说出熟悉的食物、动物和物品名称的方式,让孩子们边玩边学。“我们互相比赛,谁赢了就有小奖励,”她说。“水滴石穿。只需要每天学一点,但要规律,孩子们就会记住越南语、热爱越南语,就像爱他们的骨肉亲情一样。”

范氏玄庄女士家庭
范氏玄庄女士出生于1987年,家乡在宁平省,曾毕业于岘港大学师范大学的语文系和河内法律大学。将她带到日本的缘分始于她在岘港一所越日幼儿园的工作。在那里,她结识了现在的丈夫——日本贸易振兴机构(JETRO)的职员古贺健二(Koga Kenji)先生。
“在JETRO的众多职员中,只有他选择了岘港学习越南语,”范氏玄庄女士分享道。“他经常来学校帮忙,并请我帮他纠正发音。从那些课程中,我们渐渐熟悉,然后相爱了。”
一年后,健二先生回到了东京工作,但仍经常到越南出差。“后来他才承认,他自己报名所有回越南的出差任务,只是为了见我,”她笑着说。2012年,他们结婚了。这个小家庭先后在河内、大阪、横滨居住,现在定居在山形。生活平静安稳,但对孩子忘记母语的担忧却一直困扰着她。“我担心有一天我的孩子回到越南,却不能和爷爷奶奶交流,所以必须从小就教他们,让他们了解家乡,与家乡建立联系。”
在家,范氏玄庄女士用越南语和孩子交流,而她的丈夫则说日语。尽管古贺健二先生听得懂,也会说越南语,但她仍然坚持这个约定。“日本人的越南语发音差别很大,所以我怕孩子受到影响。”“我一直说越南语,孩子听得懂,但通常会用日语回答。我仍然坚持,不断重复,让孩子跟着说。”
从孩子上小学前,范氏玄庄女士就开始教他们越南语字母表、练习拼读、阅读越南语漫画书。每逢节庆、春节,她都会亲手装饰房子,让孩子剪“Tết”(春节)字、“Xuân”(春)字,贴对联,做汤圆(bánh trôi),包粽子(bánh chưng),和孩子一起穿奥黛(áo dài),听春节音乐。“孩子们会问:‘妈妈在写什么字?’‘这是什么?’‘有什么意义?’......我一边回答,一边教他们认字、理解含义,”她讲述道。

孩子们正在学习包越南粽子

春节时孩子们装饰客厅
由于没有系统的课堂,她把所有的日常生活都变成了语言课。做饭时,她教孩子辨认食材:“这是葱,这是蒜,这是土豆......”去公园时,她指着每一样东西:“这是滑梯,这是沙子,这是小溪......”全家人一起拍摄视频,练习用越南语说和介绍。“我认为教孩子越南语必须从熟悉的事物开始,越贴近生活,孩子记得越牢,”她说。

孩子们参加日本的节日
范氏玄庄女士认为,在日本教孩子越南语,最难的是缺乏练习的环境。“我努力在家里百分之百地对孩子说越南语,但实际上待在家里的时间很少。”“孩子们要去上学、参加课外活动、和日本朋友玩耍。晚上回家做作业,然后准备第二天的事情——几乎没有太多时间用越南语聊天了,”她说。
在她居住的区域,越南人不多。孩子们只是偶尔在周末见面,但见面时为了图快,还是说日语。“孩子们从小就生活在日本,日语非常好,但越南语还不扎实。很多时候见面是为了练习说越南语,但如果父母不注意,孩子们又会‘噼里啪啦’地冒出一连串日语,以便更快地相互理解、更快地玩到一起。”“我用越南语问问题,孩子们通常会用日语回答——只是因为想快点回答完,好继续玩耍或看电视。当有日本朋友在场时,孩子们就更不好意思说越南语了,怕朋友听不懂,”范氏玄庄女士说。
她的两个孩子目前正在学习国内的越南语课程——儿子在读三年级下学期,女儿在读一年级下学期——但他们的交流能力仍不匹配。“孩子们读写得还不错,但口语仍然很简短,语法也很混乱,因为很少有机会练习,”她分享道。
目前,范氏玄庄女士还没有让孩子参加线下的越南语课程,因为住的地方离中心太远,而且孩子的上课时间与日常活动时间冲突。“我目前只让孩子们上在线越南语课,每班只有几个小朋友,让他们有机会互相交流和练习口语,”她说。
花笠祭(Lễ hội Hanagasa)——东北地区最大的节日之一——每年需要数千顶花笠供舞者使用。但从2024年起,制作花笠的匠人数量急剧减少,导致供应短缺超过1000顶。

为节日提供花笠的索比多公司(Sobido)的经理找到了范氏玄庄女士的丈夫、JETRO山形代表处首席代表古贺健二先生,请求协助在海外寻找生产基地。看到花笠的样品,他突然想起了越南斗笠(nón lá)。“在春节期间,我和孩子们经常戴斗笠、穿奥黛。这个画面让我的丈夫立刻想到越南或许能做,”范氏玄庄女士回忆道。
古贺先生把家里的越南斗笠拿给公司方面看看。当把两顶帽子放在一起时,日方合作伙伴感到很惊讶。越南斗笠既轻盈又飘逸,还带着一种自然的柔和弧度。受到这个启发,与越南合作的想法开始形成。
在考察了(旧)广平省和(旧)河南省后,团队决定选择河南省解西村(làng Giải Tây)的一家工厂——那里有着悠久的编织斗笠传统。“起初,工匠们有些不知所措,因为日式花笠的顶部是平的,而且使用特有的蓝色鱼线。但仅仅过了一夜,他们就凭借着精湛的技艺和创造力,制作出了完全符合花笠样式的样品,”范氏玄庄女士回忆说。
索比多公司的代表难掩惊讶之情。这些“越南制造”的斗笠完全符合标准,更轻便,更适合舞蹈,而且价格合理。然而,批量生产的过程并非一帆风顺:蓝色鱼线——制作特色花纹所需的材料——在越南很难找到,又恰逢农历新年(春节),导致进度延迟。“工匠们不得不四处寻找购买,几乎是日夜赶工,才得以赶上进度,”她讲述道。
最终,1500顶斗笠按时完成并运往日本。在2025年的花笠祭上,超过10000人沉浸在传统舞蹈中,那些越南斗笠在夏日阳光下闪耀着白色光芒,随着鼓点轻轻转动。范氏玄庄女士一家也出现在了那天,为越南形象能够助力保护日本的一项文化节日而感到骄傲。
“当在电视上看到新闻报道时,孩子们欢呼着‘是爸爸!是妈妈!’然后说‘我爱斗笠,我爱越南’。仅仅如此,就让我感动了很久,”她回忆道。“我最大的快乐和自豪,不仅是将越南斗笠带到日本,更是为将越南文化之美传播到全世界贡献一份力量。”
花笠祭结束后,范氏玄庄女士的小家又恢复了往常的生活节奏。晚上,母子三人仍旧用越南语玩接龙游戏、读书、讲故事。
“和许多在海外的越南父母一样,我只希望孩子能说越南语,了解家乡文化,”范氏玄庄女士说。“总有一天,当全家团聚时,孩子们能用越南语和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交流,那将是最大的幸福。”
对她来说,保护越南语也是保护越南文化的一部分。“每个身在异乡的越南人都在努力保留越南语和越南文化。最棒的是下一代能够继承这个传统,”她分享道。
除了教孩子越南语,范氏玄庄女士还通过文化交流活动来传播越南的形象。在成功促成2025年花笠祭花笠的制作合作之后,她正和朋友们继续执行新的订单。“我们希望每年都能维持这项活动,以此让日本人更多地了解越南人民和文化的魅力,”她说。